冷白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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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jerglift】Pagan

题目是丹麦语异教徒

拖了四个多月我终于写完了…有一点点rekklift不打tag了

 

00

Soren在成长的很多个夜晚,曾经一个人来到海岸边缘嶙峋的礁石群上,一坐就是一整晚,直到那些斗转的星辰被海平线上初升的光芒湮没消失无踪,苍云翻卷覆盖整片天空,零零落落的阳光从厚积云层的缝隙洒下来。

没有人知道少年的bjergsen在想什么。海风吹起他过长的头发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总是那样,欢喜又厌倦。

Bjergsen的视线永远投射向北方无尽的海洋。

 

01

Bjergsen是维京人三百年里诞生的最优秀的少年。

他不是天生的海盗,没有健壮的手臂和宽阔的臂膀——恰恰相反的是,那张脸对于整日在甲板上风吹雨淋、与西风女神搏斗的水手来说过于白净了一些,纤长卷曲的睫毛更让他那张脸显得秀气。

苍白内向。这是soren给人的第一印象。

在他的身子还未抽长之前,过于纤细的少年总被人认作是少女,然而他每天所作的事情并不是那些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家爱做的,不论被承认与否,维京的血液在他身体里流动。相比在海上打鱼,侵略别的渔村,或者是对隔壁火红长发的少女吹口哨这些做些维京人该做的事情,少年soren的选择与他本人一样孤僻而奇异,他常常背起他自己打磨的羊刀和匕首,一个人前往村落北方被苍茫大雪覆盖的原始森林。

这是少年人的冒险。少年如是觉得,孤身一人进入大雪封山的苍茫白色境地,近乎执拗地寻找未知的宝藏,总以脸上新添的伤疤为荣。

他生来与别人不同,他不需要别人认同的目光,他自有他的无上荣光,如此肆意生长。

村庄里的人对这件事见怪不怪,没有人对一个野孩子的生活有太多的注意。直到少年在17岁的夏天失踪了两个星期,再回到村庄的时候,有人看见他的身边跟着一条龙。

一条黑白相间的,没有人见过的,有着长长龙髯的中国龙。

 

02

Bjergsen遇见Peter纯属意外。

他在数不清第几次熟门熟路地穿过冰封的瀑布的时候分了神,因为天边一朵奇特颜色的云而一脚踏空。

凌空坠下的时候soren认为自己几乎死定了。

然后他在清晨林间坠落的日光中看见一片星光,幽幽闪烁光芒——片刻的呆滞之后soren反应过来:不,不对,那不是星星的光,那是和星辰一样璀璨的黑色鳞片——

“小姑娘一个人来探险,不怕死吗?”

托举着他的生物说。他有着好看的黑色鳞片,嶙峋整齐像是画布上骑士的盔甲;有力的爪子正托举着bjergsen,长长的白色龙髯和好看的黑色眼睛。

语气却是带笑,十足的欠揍。

Bjergsen气到眼前一黑,给了他一肘子。

 

之后soren曾经问起过那一天很多次,关于“一条中国龙为什么出现在北欧”这个问题,Peter对此避而不谈。如果他一直追问,油嘴滑舌的龙也只是“碰巧”“路过”“随手”如此轻描淡写,就像是用力地摩挲羊皮纸直到上面的印记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样,越是隐瞒越是引起soren的兴趣,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只是在一次篝火晚会的间隙,Peter喝多了少年偷来的麦芽酒,浑身散发酒精的甜香,双眼里是朦胧氤氲成温暖颜色的火光,一点点晕染开深色的夜。他神智不清地用手指点着soren柔软棕色头发下的额头,口齿不清地告诉他。

“因为你的眼睛,让我想到天空。”

 

可soren的眼睛明明是深色的,近似于墨的黑,一点也不像天空。于是bjergsen把这句话归于醉酒后的胡话。同时在心底暗暗铭记,龙所说的一切不可信。

 

03

这一切本就不可信。

在龙的怀里被抱着飞上山崖的时候soren几乎认为他在做梦,晨曦的阳光洒在脸上,吹起长发把他们染成金黄。

Soren的脸被风吹得生疼,可他却微微睁开眼睛,灿烂阳光照射进眼瞳的一瞬间,飞翔的生物低下头给了他一个过于深邃的眼神。

他们在悬崖上降落,一切有惊无险,龙甚至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只是在撒旦面前走了一遭的soren双腿依旧有些发软,他的手指因为恐惧而抽搐着,最终握紧成拳。

龙化成人形,不过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甚至还要比他矮一点点的黄皮肤男孩,有着明亮的黑色眼睛。

他自我介绍他叫Peter。

他说是“Dragon”,仔细说来是“ChineseDragon”。

那样一种传说中的生物,原本活在世界尽头的古老中国。他如是说的时候炽热目光从来没有停止对soren的上下打量,冰天雪地里的温度几乎让soren为之融化一点点。

“小姑娘…”

Soren并不友善地打断他:“我是男孩子,”他语气像是在赌气,耳朵被寒风吹得通红,他的帽子在飞翔的时候遗失了,“我叫soren。”

Peter在知道soren是男孩子之后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失望。这种神情让bjergsen觉得有些被冒犯,因为惊吓而苍白的脸颊再次泛起微微的粉红,一双眼睛四处乱打量。

“我是维京的勇士。”soren赌气般地强调,挥舞手中的匕首,却因为明显生疏的动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Peter单手把少年soren搂进怀里,因为这个亲昵的动作soren的喉咙里传出丢脸的小声尖叫。

“你可不是维京的勇士。”Peter调侃,“我一直认为维京人都是那样…额,你知道的…五大三粗穿着鹿皮披风,戴着可笑的头盔。”他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手却依旧揽着soren,“而你,你小到不能填我的牙缝。”

“因为我还没有长大。”soren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我对人类不了解,但是你会长大的,对吧?”自称是龙的少年说,突然凑得很近,墨色的眼珠对上墨色的。

Soren起身,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紧自己身上的厚布披风,同时暗自攥紧了腰侧的匕首。

“你会见到的。”他赌气般的说,“维京人的志向就是屠龙。而我会成为维京最优秀的族人。”

“屠龙?生而如此?你也是这么想的吗?”Peter支起身子问他。

Soren默默攥紧手里的匕首。他惯用的砍刀此刻被收好在腰侧,而这把匕首——用来屠龙的匕首——正生涩而有力地被他修长手指紧握,二者温度交融。

“是的。”他沉默了一会之后,坚定地回答。

Peter却一副不大上心的样子,或许在他看来这样的一个少年想要屠龙是可笑的,“好的,维京人少年,屠龙的勇士。”他又恢复懒洋洋的样子,风卷起很小的雪花挂在他黑色的头发上,还有很小的碎片落在soren的眼瞳里。

Soren闻到一种很陌生的味道,类似阳光下的干草屑混上咸腥清爽的海风。他不讨厌,但是Peter的体温让他下意识地瑟缩一点点。他注意到即使是人形,Peter修长指骨的根部和手腕处依旧突兀地生着闪耀着红色火光的龙鳞。他的额头也是,鳞片沿着额角融进鬓发,隐隐光华流动融化雪花。

Peter沿着他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抚摸那些坚硬的龙鳞。

“这是天生的。”他说,“不算好看但是…”

Soren下意识地覆上自己的手指。和Peter炽热的体温不同,那龙鳞竟然是微微的冰凉,让他想起潺潺河流里的卵石。

“他们很美,”soren说,随即因为自己的暧昧态度咬住下唇,Peter在得到肯定之后对他露出微笑,在阳光下的黑色瞳孔闪烁光芒。

“你笑什么?”

Peter唇边又卷起一个笑来,和方才的微笑不同这一次的幅度之大,他露出整齐的牙齿,眯起眼睛对soren笑。

soren离陷进去只差一点点。

“因为你说你喜欢。”

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Soren想。他的内心泛起一种陌生的柔软,像是羊羔的绒毛或是甜美馥郁的果子酒。冬木抽枝,有什么正在死去,又有什么正在那之上初生。

“总有一天我会折下你的鳞和角。”他喃喃地说。

Peter悠悠地回答他:“我非常期待那一天。”语气半是戏谑半是认真,他站起身,飞走了。

Soren呆坐了许久,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额角与手腕处凸起的关节。

 

04

那次经历之后soren有种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恍惚瑰丽梦境的错觉,为了证明那个有着明亮黑眼睛的少年并不是他一时的梦呓产物,他进入丛林的次数陡然增加。他就像是一只找到了神秘匣子的猫,好奇地伸出爪子探寻,小心翼翼又兴趣十足。

然而除了雪,白雪和纯白的雪之外他再也没有看到过别的东西。被积雪覆盖的丛林鲜有活物,更别说那一只大到吓人,张牙舞爪的巨龙了。

一次次的失望让soren有些气馁,他只把这故事和一个邻居说过,眉眼清秀的少年文森特在听完他的故事之后眼神闪烁。

至少没有说我在胡说。Soren想,微微收缩手指。

他又去过那座山很多次,踏足过很多次那个悬崖。只是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自称叫做Peter的龙。

直到来年春已去夏又至,今年的气温格外的高,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踏足被雪水浸泡得发软的草皮的时候,看到Peter正坐在树杈上抛接一块颜色奇异的石头。

“Peter!”他喊他,在投射下来的眼神里报以灿烂微笑,因为欣喜的脸被一瞬间照亮。

Peter纵身从树杈上跳下来,那么高的落差他却仿佛没有事一般稳稳地落在地上,任由少年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很想念你,”soren由衷地说,“我一直——”

他说不下去了。

Peter露出微笑。

“我也是,soren。”

得到回应的Soren浑身的皮肤战栗起来。他记得我的名字,是的。

“我一直在找你,”他试探着说,变声期的嗓音因为犹疑而忽高忽低,“可是你一直没有出现。”

“我想我们并没有约好,不是吗?”Peter很奇怪地问他。

是的。Soren想,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Peter没有在意少年的沉默,他神采飞扬地向他展示手心的石头,明明是深邃的棕色,半透明的物质在阳光下居然是璀璨的金色,在他指缝间对着阳光的时候那些温柔色彩灿灿烂烂地洒在二人的脸上。

“他会改变光线的颜色,本身的颜色因为光线的穿透也会变化,这很奇妙,不是吗?”

Soren点点头,对Peter露出笑来,长长的棕色睫毛在阳光下像是一圈神圣的光晕。

Peter对他说:“你知道吗?你和这块石头很像。” Peter凑近,语气暧昧而不怀好意。

这是soren对龙油嘴滑舌印象的伊始,但是那个时候懵懂的十七岁少年并不知道这样的言语其实只是圈套,他睁大那双眼睛,懵懂得像是一步步走进陷阱里的幼鹿,眼神干净无辜。

“你在阳光下也是一样的发光,soren。”对方凑的很近,用温柔的语调说,压低的声线微微搔着耳膜。

在他晃神的时候Peter后撤,他抛接着那块美丽的石子,指尖跳跃重复这个可笑的游戏。

“我愿意把石头送给你,soren。”他低语,“但是你要用更值钱的东西来换。”

 

soren带了一条龙来镇子里。

所有人在看见陌生异族少年的时候都趋于静止。惊讶,厌恶,好奇…那些复杂的目光盯着Peter额上和手腕处的鳞片,让它们在不自知的时候染上了一层璀璨的光彩。Peter也炫耀式地故意抬起手腕让那些坚硬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极少接触这样多的瞩目让他很兴奋,眉毛高高地挑起来,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活像是只发了情的野鸡。

“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soren很想这样说,特别是龙俯下身让Vincent踮起脚抚摸他额上的龙鳞,再对后者露出笑容的时候,soren内心突然产生一种深深的被欺骗感。

那种汹涌而来的液体粘稠深色,让他的心又酸又涩,但是只有一瞬间而已。那感觉来得快又去得快,对于少年人而言就像是咬了一口鸡尾酒里的青柠檬,在湮没理智之前就消失了。他被龙所吸引,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单纯如soren甚至不愿意去思考这种感情涌起的原因,他木讷地接受着镇子上孩童的瞩目和女孩的赞美。

“看,他带回了一条龙。”

没有人去关注这个少年本身。

Soren垂下纤长眼睫。

 

05

Peter去了一次镇子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去了。

或许是因为他能够感受到那些人在好奇之后对他最原始的敌意,又或许是因为他口口声声的“他们不如你有趣”“他们不值得我关注”,狡猾的Peter似乎从来不会给soren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会在听到问题的时候先是露出笑来,张开唇齿随意抛出一个回答,下一次可能是毫不相干的另一个。

时间长了soren不再去问了。

“你拿了我的石头,”坐在铁匠门口木桩上的Peter对他挑眉,他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动作,“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换?”

Soren把橙黄色的挂坠从铁匠手里接过,挂在了自己的胸前,为成年人配置的绳子过长,石头正好卡在他心脏上方,几乎平齐的滚烫。

这石头居然也有着温度,熟悉的温度透过皮肤温暖心脏。

“你会知道的。”soren说。

“你不是在骗我吧?”

Soren摇头,他像是鼓足了勇气,轻声问询:“你有没有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Peter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反问他:“这里有什么值得我留下的吗?”他的眼睛依旧闪闪发亮,在阳光下澄澈干净。

Soren抿着嘴唇想了想,似乎确实是没有什么。

Peter俯下身,他在soren的瞳仁里看见自己。

“但是你眼睛里的这片天空,我愿意为它短暂地驻足。”仿佛宣誓,他吻了吻soren的眼睑。

那一天后他有了朋友——是的,朋友——Peter就像是打开他未知世界的最后一把钥匙,大门开启那些尘封的美妙像是蜂拥的雀鸟挥舞翅膀,扑棱棱地伴随绚烂光彩涌入他的世界。和他一起在雪山里穿行,那些他曾经无法跳跃的深涧和无法攀爬的悬崖此刻成了可以轻而易举翻越的关卡。Peter坚持保持人类形态与他一起穿梭,史前深山里的阳光一缕一缕地透过层层叠叠的叶洒在密林里,像是某种动物细碎的蹄印。Soren兴奋地拔出刀,一路向着北方前进。

Soren在Peter的陪伴之下去了很北很北的地方,穿过大雪封山的密林,跨过传说中巨龙沉睡的深渊,沿着万丈高的峭壁一路攀爬,天空泛着鱼肚白在头顶汇聚成炫目的紫色光彩,星空璀璨一抬眼仿佛见了万年岁月,峭壁峥嵘一低头又见了Peter带笑的眉眼。

Soren不自主地露出微笑,那些细碎的阳光融化在瞳孔底部,伴随他的动作摇晃,略微溅出几滴沾在眼角,飞扬蹁跹的长睫毛裹挟笑意。

Peter向他伸出手,soren也伸出手。

他们的手紧紧相握。

登上群山的那一刻soren几乎落下眼泪。少年人在日复一日的探险里总把这座山岳看作北方的方向标,它看上去那么高那么白,像是一柄冰剑插在极北的大地又复落满了雪一样。如今因为Peter,他居然就这么踩在了那座山之上。

他曾认为那座山便是北方的极限了,是永远镇压在北方的无法潘越。可现在他却被告知,在那山的之后,居然是一片没有被冻住的海,泛起微波,拍打在海岸线上留下白色的泡沫。

再往北天空泛起微白,光芒内敛又向东西漫延泛起白光,像是淬火一瞬间飞溅的铁水,刚劲与柔软在海平面与天际线交接,如此光华妙不可言。

Soren微微长大了嘴,惊讶到几乎失语。

Soren是见过天际的,他也见过日霞,见过太阳自海面跃出。他见过,他都见过。

他见过太多。他自认见多识广,却不得不承认那些所见一切都不如这一日的璀璨霞光,天波浩渺,甚至比不上Peter一个炽热致命的眼神。

Peter在山崖的尽头微笑着对他伸出手。

“走。”

“去哪里?”

“去世界与时间的尽头。”Peter对他微笑。

 

06

镇子来了一个屠龙人。

Soren和Vincent在修补屋顶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相比Vincent的惊讶与欣喜soren更多的感情是不安。Vincent有所察觉,侧着头问他:“你是不是担心…?”

Soren快速地否认了。Peter向来来无影又去无踪,没有任何一片天空能够限制住他,再者猎龙人此行不一定为他而来。

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直到看到那个猎龙人站在北境密林的入口处,赤裸的手臂上布满繁复的纹身。

Rekkles。那上面有他的名字。猎龙人戴上兜帽的脸看上去深不可测,细看来又是与soren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Soren用一串香肠收买了这个异乡人,令他惊讶的是,rekkles此行居然真的是为了Peter而来。

“我们算是旧交,”rekkles的英文有一些不熟练,似乎是长时间不与人的沟通限制了他的语言,他在soren的木屋里大口灌下麦酒,“我成为猎龙人的第一天就看见他…在高高的天空盘旋,很美。”他眼中闪烁的光芒soren太过熟悉,他脱口而出。

“你爱他。”

Rekkles微微侧过头来,棱角分明的年轻的脸。

“是的。”他没有否认。

“而你要杀死他。”

“这二者并不冲突。”

Soren问他:“你如何爱上自己的猎物的呢?”

Rekkles一愣,继而笑着抚摸soren柔软的头发。

“你会明白的。”

他呆了没有几日便走,屠龙人的消息灵通,他说Peter出现在了大陆中部的湖心岛,rekkles背起行囊向soren辞别,一去不返。

Soren在下一次见到Peter的时候提起这个少年,Peter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爱着你。”soren几乎急切地说,“他…”

“那又如何?我现在在你身边。”如此巧舌如簧,Peter仰起头去看雪山上的星空。斗转星移一如那一日他鳞上的日光细碎。

 

那天他们在海上看日出。

Soren在被冻得半死的高空瑟缩在白色的龙髯里,关于日出的印象所剩无几,只记得掌心温暖,心口的石头温度炽热。

 

日子这样过了很久。时隐时现的龙像是隐秘的神话,蜻蜓点水地吻过soren的额角。

龙有太多的秘密,soren得以窥见一点,已是足够幸运。

soren餮足。

 

07

直到Peter某一日向他辞别。

Soren彼时正在擦拭他那把号称要屠龙的刀,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皮子都没有跳一下。他认为这是龙惯用的伎俩。

“我要走了。”“我要离开了。”“我再也不和你一起去看日出了。”

这样的话,他听得多了,等着Peter的下一句话,仔细抠挖着血槽里干涸的血迹。

可Peter那边没什么动静,soren抬头,看见Peter逆着光站在那里看他,他脸上有太多的一言难尽在二人对视的一瞬间一闪而过,继而又变成了那笑嘻嘻的模样。

“再见。”他说,俯身亲吻维京男孩的额头,温暖的触感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太阳就从他眉间消失了。

Peter转身的时候soren踉跄起身。

“不是开玩笑的吗?”

soren瞪大眼睛的样子看上去无措又迷茫,即使在他们相伴的年岁里这个男孩已经逐渐抽长,纤细的男孩逐渐有了面庞坚毅的雏形,但是那双眼睛还是那样,干净又澄澈,倒映着天空,万千光华被装在一双眼睛里。

干净又美丽。如此致命。Peter在那双眼睛的注视里几乎失语,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初见,他似乎也是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里看见了一片天空,那纯净的颜色像是清晨叶片上的露珠,透亮澄澈,没有丝毫杂质,是他游历多年见过的极致。偏偏笑起来的时候微眯,长睫裹挟温柔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甘情愿被困在那片天空里。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我给你的刀留下了咒语,算是送给你的礼物,”这一天其实是soren成人的日子,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Peter特意为之,“它是真正能够杀死龙的刀了。”

Peter想回头再看他,却在视线交织的一瞬间扭过头去。

Soren的手指因为惊讶而颤抖,最终握紧成拳。他没有说一句话,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舍,也只是咬着下唇。

木讷内敛如他,甚至连一句挽留都道不出,只得站着,看着龙振翅飞远。

一如那一日他们第一次相遇一样。龙飞远的身姿如此自由逍遥,没有任何的枷锁可以禁锢他。哪怕他是soren,也不可以。

他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看着龙的背影逐渐在极北的方向融化成一个小点,然后消融在天的尽头。

那一刻他恨透了那片无法触及的天空。

 

故事来到很多年后。

没有人记得那个叫soren的少年,他们只记得这个国度金石一般坚韧的骑士bjergsen。

骑士Bjergsen的身后是一段传说。

传说他曾经在北洋之海的尽头斩杀了一头巨大的鲸鱼,鲜血染红了目力可及的所有海面,被鲜血浸透的铠甲在夕阳的照射之下泛起靡靡的绯红。传说他也曾徒步穿越整个大陆,和森林里的女巫完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从此获得了可以斩断一切的利刃。又传说他曾在王宫的地窖杀死大如奶牛的老鼠,为国王潜入深渊寻找前朝的宝藏…

关于他的故事太多太扑朔,人言之中的bjergsen骑士永远穿着坚硬的盔甲,目光似铁般坚定,他一人代表千军万马,他无所不能坚强又勇敢。

然而关于soren的故事只有一个,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一个人来到海岸的礁石群上,带着冰冷又热切的表情注视着远方的天空。

没有人知道少年soren在想什么,就像是没有人知道bjergsen这么多年以来不眠不休的斩杀怪兽与穿越大陆是为了什么,他的心像是隐秘的匣子,在十七岁的夏天永远被沉入了北方无尽之海洞穴深处,没有人知道那里面的秘密是什么。

Bjergsen的视线永远投射向北方无尽的海洋。

 

08

国王下达了一道指令。

“在北方出现了一条龙。”他弹弹手指,羊皮地图上熟悉的岛屿字样刺入bjergsen的眼瞳。

“带回他的龙鳞和角,我的王宫缺乏这样的装饰。”国王颔首。

他回到了小镇,还是旧时候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些孩子热烈又期待地跟在他身后,对他火红的披风与镀金的铠甲指指点点,胆大的伸手,触摸护甲上斑驳叠加的凹痕。

Bjergsen蹲下身抚摸一个孩子柔软的黑发,男孩有着闪亮的黑色瞳仁,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他把游离四方的稀奇玩意都送给了孩子们,当孩子们尽兴散去的时候,他看见Vincent抱臂靠在篱笆旁,对他露出微笑。

 

两杯麦酒下肚,再生疏的心也熟络起来。已然结婚生子的Vincent笑着打他的哈哈,悉数曾经年岁的荒唐事。名扬天下的bjergsen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灌着麦酒。他年幼的时候被禁止进入酒吧,只有在晚会一类的狂欢里得以餮足。如今成年归来,竟然尝不出那个时候的味道。

Bjergsen咂咂嘴,擦拭染上白色泡沫的胡须。

“他还来过吗?”他突兀地问。

“谁?”Vincent装傻,得了答案的bjergsen摇摇头,又叫了一杯。

他不太确定Vincent逃避的原因,手指从钱袋里掏出一把银币。

“不用付钱,”酒馆老板Vincent说,他眯着眼睛对bjergsen傻乎乎地笑。Bjergsen叹了口气,还是留下了银币,转身离开酒馆。

 

他钻入密林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恍惚自己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年,自认为一把刀就可以走遍天下。凛冬未至,没有被大雪覆盖的地方竟然也是一片生机盎然。当bjergsen轻松跃上他幼时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的山岩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真的长大了。背负匕首与箭矢的骑士一路向北,穿过大雪封山的密林,跨过深渊,沿着峭壁一路攀爬,天空泛着鱼肚白,连绵的阴云在头顶连绵。

当他终于登上那座极北的山顶的时候,Peter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他背对着他,似乎也长高了一点点,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额角上的龙鳞被流光染的璀璨夺目。

Peter回头对他微笑,目光炽热又冰凉。

他说:“你来了。”

仿佛等待旧友来叙旧。

他还说:“每天清晨我都在这里看日出,我…等了这一天很久。”

bjergsen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那一把他信誓旦旦用来屠龙的,雕满了精美花纹顺手无比的匕首,出刃的那一刻发出嗡鸣。

丝丝缕缕的日光透过厚积的云层洒向山峦,soren的眼眸在阳光下颜色如同金黄,璀璨夺目天地一瞬失色。

他的手指探向Peter的后颈。

Peter等待着,匕首上的咒文因为龙的存在微微作响。

Soren踮起脚摸了摸巨龙的后颈。

龙髯在空气里飘动像是水中柔顺的海藻。长长的龙身在山巅的高处盘旋,黑色的龙鳞泛起波光,围绕着bjergsen和他满身的伤疤。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摸了摸龙的后颈。

他没有说话,龙亦把头颅放在青年肩上,安详闭上双眼。那一瞬间天地肃穆,无可回环。

 

仿佛这就是他们一直所等待的一样。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的骑士bjergsen和恶龙Peter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一天日出的灿烂阳光仿佛盛大篇章的结语,伴随颂诗吟唱萦绕。

那一天注定会被载入史册。

然而结果总是出人意料。Bjergsen并没有带回来龙鳞,相反的是,他留下了那把匕首和一个挂坠,在山巅被凛冽北风吹拂飘动,阳光透过石头澄澈一如当年阳光下晶亮的瞳仁。

少年soren披着一身阳光,无畏地走进密林,如今的bjergsen却一身倦怠,离开的脚步近乎逃离。

他和Peter的故事似乎到此结束。Bjergsen下了山,深色的瞳仁有太多的欲言又止。然而他只是坐在Vincent的酒馆里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微醺的颜色浮上双颊,眼珠里融化跳动烛火,湿漉漉的眼角却干涩异常。

他说“我再也没有看过那片天空了。”

他还说“这不是维京人的使命,但这是我的。我要为自己的意志而活,没有人可以支配我,哪怕是国王也不可以。”

更多的是没有人听懂的低语。他生而为自己而活,他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他自有他的无上荣光,肆意生长。

bjergsen的目光坚硬似铁,壁炉的温度都没有将它柔软一丝一毫。

毕竟能够融化它的东西早就被他丢弃在了雪山绝顶之上

 

09

故事还没有结束。

Bjergsen和Peter的故事没有这样仓促的结尾。那之后的不久,大陆上再没有一个叫bjergsen的骑士,而多了一个酷爱收集宝石,带着一把长柄吉普赛刀的男人,他掩藏在络腮胡和兜帽之后的眼睛是墨色的黑,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滞留在其中。

他说,他是屠龙人bjergsen。

维京人生而屠龙,此生与龙缠斗,至死不休,如此伟大。

传说他前往东方寻找到了龙的墓穴,绵延的巨大白色骨架堆积如山,像是下了一场雪。

传说他在南方的尽头孵化了一只龙蛋,却在那只龙咬向他的那一刻被他砍下头颅,镶嵌在了城墙之上。

传说他在西方的深渊里见到了巨大的海底怪物与巨龙互相吞噬,最终双双陨落在海底,尸体旁边是一座沉船,里面装满了传世的宝藏。

传说…他也曾踏足极北之海的山巅,却无功而返,失魂落魄。

“他留下了什么东西在那里,”擦拭杯子的Vincent漫不经心地向吟游诗人介绍他幼时玩伴的故事,“大概也留下了自己的某一个部分。”

“他为什么不停下来?”

“停下来?不可能。Bjergsen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和Peter都还活着,彼此追逐。谁有胆子给他们的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他说话间,有人推门进来,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手腕上的龙鳞像是护甲仔细包裹肌肤,火光为它们染上金黄。

那人胸膛前挂着一个黄色的石头挂坠,他坐下来,要了一杯麦酒。

“我想找bjergsen,请问他在哪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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